若要我跳舞
- 饭桶
- 2021年4月1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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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要我跳舞
就要和我选定的对象
在期盼的时刻
伴随着喜欢的音乐
娜娜绮第一次意识到权贵的的力量,是在她十二岁初次在社交圈亮相的时候。 那年冬天,一位贵妇放出豪言要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奢华宴会,所有乌尔达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邀请。这场盛会似乎成了乌尔达哈某中不言而喻的标准,能够出席便是踏入了特等阶级的圈子。 娜娜绮那一族当时已经家道中落,但好歹有贵族的名号。对于落魄贵族来说,这个名号就是他们的全部——很少有人能够忘却昔日的荣光,彻底告别纸醉金迷的荒唐生活。对于这种“高尚”的活动,娜娜绮的父母挤破脑袋,才搞到两个入场的名额:娜娜绮和她的母亲。 他们家并无势力,因为作为家主的父亲以及继承人哥哥并没有出席的理由;不过漂亮的花瓶当然是越多越好,如果是没有神仙教母的灰姑娘,就更给宴会平添一分乐趣。 娜娜绮的母亲当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,她一心只想让女儿进入贵族的社交圈,如果能找到有权有势的人家早早定下婚约,那他们家族必然能重返荣光。在宴会召开的数周前,小小的拉拉菲儿族夫人便忙碌了起来,她买了匹最好的布,给娜娜绮做了身深绿的绸缎礼裙。首饰买不起新的,只能从尚未变卖的珠宝里挑出最贵重的黄金发簪。她日夜不停地整理衣物、教育年幼的娜娜绮贵族礼节,只为了维持身为贵族最后一次体面。 然而她们还是沦为宴会上的笑柄。 她们本就是作为“小丑”收到邀请的。 那一年乌尔达哈的权贵间流行皮草,差一点的只能用本地的魔鸟羽毛染上鲜艳的颜色,好的那就上无止境了:金羊毛球的绒毛,小狐蝠的皮革,那天最出众的是一条火红的鳞裙,竟然是不知怎么从伊修加德搞来的龙鳞! 贵族少女们的裙子不长,堪堪到脚踝的位置,跳舞时裙摆轻盈地扬起,露出女孩们光滑纤细的小腿;脚腕处模仿舞娘足铃的样式加上装饰,但佩戴的不是银铃而是货真价实的宝石珠玉。她们跳起舞来好看极了,音乐间偶尔能听见珠玉相撞的声音,一场舞下来,地上难免落了几块撞碎的宝石。宝石的主人也很好找,周围嘟着嘴发脾气的少女就是了。 只是她们气的不是弄坏了昂贵的珠宝,而是这石头品质这么差,害她们在人前丢了面子。 在这些任性恣情的贵族之间,穿着庄重礼裙、戴着老旧金饰的娜娜绮母女,显得卑微而格格不入。 娜娜绮只懂得紧紧握着母亲的手,她那个一心想要荣华富贵的母亲,却赶着把她往舞池里送。她被推进鲁加、人族少女混合的舞池里,跌跌撞撞地跳了一支破绽百出的舞,跳完才看见不远的地方就有拉拉菲儿专用的高架舞台。她心里委屈而惶恐,小小的身体被来往的人流携带着推走;娜娜绮看不见母亲的身影,她只能不断从别人的腿旁挤过去,不断地道歉,不断地忍受旁人鄙夷的目光——哪怕此人只是个宴会的侍从。 就当她晕头转向时,闹腾的宴会厅突然安静了一些,人们有序地让开一条路来,年幼的娜娜绮藏在人群当中,看着两名鲁加族的壮汉抬着一个金碧辉煌的轿子走来。上面坐着的拉拉菲儿老爷爷她知道——乌尔达哈没有人不知道的——是沙蝎众的一员。后面跟着他年轻的孙辈,几个人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,不过全是平常行商的款式,其中一个年幼的拉拉菲儿族女孩更是离奇,竟然长裙外面穿了套小盔甲进来。 娜娜绮只觉得这些人恐怕要受批评,可周围那些像大树一样高的鲁加和人族全部蹲下身,笑嘻嘻地和几个孩子说话。主持宴会的贵妇更是亲自迎接那位老爷,嘱咐自己足有一米八几的儿子去陪盔甲少女跳舞。 那场面滑稽极了,娜娜绮的身边却没有一个嘲笑的声音。 所有人都赞美小姑娘的奇思妙想,赞美她英姿飒爽的舞姿。 娜娜绮学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: ——人类的眼中看不见渺小,而金钱和权利远比身形伟大。
灰头土脸地回家后,娜娜绮自作主张卖了那条绸缎裙子,用换来的钱买了些最便宜的薄纱,剩下的一部分则用去找那些做苦工的阿拉米格人。他们把薄纱建成一条条的碎片,缝在最普通的围巾上。等染上颜色后,虽然比不上高贵的皮草,却有几分魔鸟羽毛的样子。价格还不贵,很快就在市场上卖空。 娜娜绮算了算,除去人工还赚了三番。她有心把那支黄金的发簪卖了,这次说不定能雇几个人长期做这个生意,还没来得及着手就被母亲发现。 她第一次挨了打,母亲狠狠甩了她一巴掌:“你怎么敢和那些贱民来往?!你就是要把我们家的面子全败光!” 小女孩捂着脸,不言不语地被关进卧室禁足。她心想面子有什么用呢?面子换不来新颖的衣服,换不来宝石,换不来金钱和权利——只要有了这些,谁又会不给她面子? 她被禁足的那几天,乌尔达哈做仿皮草的人越来越多,有人一跃而起成了新的爆发户。 娜娜绮受罚之后显得更乖顺了,她对家人的话几乎言听计从,只有一点叫她的父母奇怪:这十二、三岁的小孩,怎么不爱玩耍,天天争着和哥哥一起读书? 不过读书不影响“体面”,两个落魄贵族尽心尽力培养儿子的同时,他们的女儿静静地学习了一切。
娜娜绮十七岁时,已经出落成一位动人美丽的少女。 她家的处境却是越发艰难了。父母不善经营,几代累积下来的老本啃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多;她的哥哥倒是有心做出一番事业,可一路磕磕绊绊还把家业折进去不少。更让人尴尬的是,作为继承人的哥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:比他们有势力的,自然看不上失魂落魄的小贵族;家境相仿的,多多少少打算让女儿嫁给富足的人家;可要是找比自己家还差的……恐怕就是要彻底失去贵族的名号,成为普通的平民了。 这对落魄夫妻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。 一天夜里,母亲突然拉住娜娜绮,说要亲自给她梳头。娜娜绮乖乖坐在床上,母亲就搬了张椅子,一边梳一边安排娜娜绮的人生大事:“女儿,你到该结婚的时候了。妈妈给你找了个很不错的对象,他家很有钱,妻子前几年离世一直没有传出什么花边消息,是个很好的男人。” “妈妈,他多大啊?” “四十了。不过几个孩子还小,不会排挤你的。” “……我们年龄差太多了,我不想……” “闭嘴!”娜娜绮头上一痛,只觉得母亲的力气突然大了好多,“你还小,懂什么?你嫁过去就不用受苦,以后就是一家人了,他呢,能帮你哥哥一把……你哥哥都二十岁了,要是结不了婚,我们家的贵族阶级就传不下去了……” 娜娜绮知道这场对话并没有她说话的余地,她听着母亲唠叨,心里盘算着出路。等她的母亲给她编好宽松的辫子,娜娜绮斟酌着开口:“妈妈,那我可不可以先认识一下他?和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结婚传出去多不好听,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,让我和他培养一下感情?” 母亲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,这副嘴脸让娜娜绮觉得陌生,可转念一想,十几年来母亲一直都是这样。 “好、好,下周我请他办一场派对,正式介绍你们认识。”
那个拉拉菲儿商人看上去倒是相貌堂堂,娜娜绮在派对上远远地打量母亲选中的结婚对象,刚才母亲带着她去打招呼时,只是匆匆介绍了下自己又去招待其他的客人。中年男人看她时,眼神中是理智的欣赏——老夫少妻能有什么狂热的爱情,不过是金钱换美貌、权贵买光阴。 她打开扇子,给自己扇扇风——今年的乌尔达哈还是一样的炎热,旁边的小舞厅里已经有好几对男女开始共舞。他们不觉得热吗?娜娜绮看了就觉得厌烦,其中一对孩子跳得热情洋溢,那是中年男人前妻留下的孩子。 大的已经十一、二岁,小的也有七、八岁的样子。 有了孩子,人家还能怎么帮哥哥?母亲总以为卖了女儿能换来一个不错的人脉,可家庭优渥的人家,更是要用钱给自己的孩子们开路,哪里会管妻子家人的前程——尤其还是“买来”的妻子。 她心里思绪纷纷,母亲却乐呵呵地看着未来的女婿,见到他结束应酬往舞池那边走去,立刻推了一把女儿:“去,快去和他跳舞!” “妈妈,我不想跳……” “快去呀!” 母亲用力一推,她跌跌撞撞闯进舞池里,打乱了几对舞伴的脚步。舞曲还在演奏着,人群却不再跳舞,纷纷退到一旁冷眼看着这个莽撞的姑娘。中年男人也看着她,像看一条落水的宠物狗。 这首舞曲娜娜绮很熟悉,从十二岁起每天她都要跟着节拍练习——正是那年冬天令她无地自容的那首曲子,而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幼稚的孩子。 不就是跳舞吗? 娜娜绮提起裙摆远远地向主办人行礼,年轻的拉拉菲儿姑娘踩着节拍,身姿优雅地朝中年男人走去;她向男人伸出手,对方觉得那只柔软的小手在他手中停留了一秒,留下的仅有一把带着香气的折扇。 再看娜娜绮,她眼带笑意正在舞池中央独自舞蹈,仿佛这舞池正是为她而设计、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。 只有她、音乐和飞舞的裙摆。 那一天娜娜绮没有和中年男人跳任何一支舞,反而接受了几位客人的邀请。很多人记住了她的名字,娜娜绮。 临别时,中年男人特意将娜娜绮母女送上陆行鸟车。 “我以后还能邀请您吗?” 娜娜绮看着插在男人口袋中的折扇,将手递给他亲吻:“如果以后的派对也一样有趣的话。”
鸟车走到一半,黑着脸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发作:“你!你怎么像那些野丫头一样,一点矜持脸面都不要!” 她说完伸手又要打娜娜绮——这次娜娜绮先人一步,紧紧握住母亲的手。 “你要干什么?!你还敢反抗?!” “妈妈,”娜娜绮死死抓着母亲的手,声音却是又温柔又乖巧,“您要我跳舞,我就去跳了。您总不能舞池里每一个脚步,都要管着我吧?” 她看着母亲眼中流露出疑惑,然后开始心虚地四处乱瞄,接下来一路倒是相安无事。 娜娜绮在摇摇晃晃的陆行鸟车里,决定尽早完成自己的计划。
接下去的日子里,娜娜绮隔三差五就要去一次舞会。父母有心管教,可未婚夫又是他们定下的,实在没法说什么。 他们的注意力不久就转移到哥哥身上。 哥哥这几天相当得意,每天回家都能带些新鲜玩意回来。母亲埋怨他乱花钱,他却说这点钱没什么。 “很快我就能赚大钱了,我找到个合伙人,准备一起做香料贸易生意。一进一出,不就有钱了?”他把一枚别致的胸针交给娜娜绮,“娜娜绮,以后要是你丈夫欺负你,就回家和我说。不用怕,哥哥永远罩着你。” 娜娜绮小声答应,紧紧握着那枚胸针,就连尖针深深扎进手里也不自知。 她的哥哥并不是坏人。 娜娜绮闭上眼,再睁开时,那双水晶般的眼眸中再无优柔寡断。 出事是在几天后,娜娜绮正和几名年轻女孩一起挑选下次舞会的裙子,一位铜刃团的骑士拦下她,请她去商会一趟。 父亲、母亲、兄长,还有另一位拉拉菲儿都在。家人脸上愁云密布,乞求地看着商会的负责人。 “哥哥,爸妈,你们怎么都在这?”娜娜绮看看这边,又看看另一旁的拉拉菲儿,先向负责人行礼,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 “相关人士都到了?”负责人问。 娜娜绮身边的骑士点点头:“这是他家最后一个亲属。” 商会负责人便轻咳两声,对着哥哥说:“这位洛洛杰德,控告你利用两人合作协议,偷偷走私违禁药品。这是很严重的罪行——洛洛杰德,你必须提交证据。” 那名拉拉菲儿族的男士——洛洛杰德上前一步,拿出一个香料袋子:“我有证据,他把违禁药品压成宝石的形状,藏在我的香料里。” 铜刃团的卫兵撕开布袋,香料撒了一地,伴随着几块宝石模样的东西坠地的声音。一股不属于香料的异香涌了出来,闻了忍不住让人有些心驰神往。屋内所有人都紧张起来,这果然是违禁的毒品。 “这、这也不能证明是我儿子……”父亲急匆匆地反驳。 “不,可以的。请各位检查一下宝石,上面是不是有什么记号?” 负责人拾起一块宝石仔细查看:“好像……是……三个太阳的图案?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娜娜绮看到父母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。 “没错。”洛洛杰德不紧不慢地说,“这正是这家人的族徽,我问了好多人,直到去王政厅才查出三个太阳的族徽。您可以亲自去王政厅确认。” “被告人,这是你们家的家徽吗?” “是、是的……可是……”哥哥吓得浑身发抖,走私禁药最重可以判死刑,他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命据理力争,“肯定是有诬陷我,谁都可以伪造家徽!” 洛洛杰德笑了:“伪造你们家的标志可不容易,我雇了十来个人打听消息,又找了三个识字的人一起去王政厅翻书,翻了一个小时才找到你家的资料。除了你家,根本没人知道这徽章长什么样。” “你!也有可能是你!你刻意去找了我家的族徽,然后……然后要害我!” “我要害你做什么?都说谋财害命,你又没有钱,我们更没有结仇,害你有什么好处?更何况我前段时间根本不在乌尔达哈,这周才为了见你特意回来。香料进城时都有人检查登记过,我要什么时候去找人做禁药?更何况,你早在我没回来的时候就想用禁药害人!”洛洛杰德说到最后,声色俱厉的样子颇具气势。 “你胡说,我…清者自清!” 洛洛杰德拿出一条项链:“这东西你眼熟吗?”他不等哥哥回答,兀自向商会负责人说明,“我的商队中好几个管理人员最近精神不济,我发现香料里有假宝石,就问他们有没有收过珠宝。他们都说你给他们送了东西,我一检查,全都是假宝石做的首饰。” “这可能……全都是你刻意设的局!” 洛洛杰德摇摇头:“我知道你要这么说。硬要说,你可以说我商队全疯了,一定要做卖命的事。不过我还手下说了个事,他们说你喝醉酒之后,有次讲了妹妹不肯听话早早嫁人,得想个法子让她乖一点才好。女士,请问你最近有没有从你哥哥那里收到什么礼物?” 娜娜绮还没开口,母亲第一个晕了过去。哥哥看着母亲别在领口的胸针,脸涨得通红;他猛然从母亲身上扯下胸针,粗鲁地将宝石撬出来一看—— 原本春风得意的哥哥,像一棵枯树一样瘫坐在地上。 娜娜绮感到泪水涌出自己的双眼,她想碰一碰哥哥,最后还是投向父亲的怀抱。他们抱着晕倒的母亲痛哭了一阵,一时之间苍老了十几年的父亲搂着母亲先行离开。娜娜绮擦干眼泪,低着头听候最终的判决。 商会负责人摇摇头:“年轻人,做什么不好非要走这条路,连亲人都要害。卫兵,把他送去恒辉队交给他们判决。小姑娘,别哭了你家也是受害者,不会处罚你们,不过洛洛杰德商队的损失……” “我们商队倒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,她怪可怜的,我不追究了。” 娜娜绮虚弱地道了声谢,透过泪光,她能看见洛洛杰德的视线中包含热情。 蠢货。她心想,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我们有关系。
原本看起来一帆风顺的家,一下子垮了。 父母遭受重创,两人不久便告别乌尔达哈,找了个偏远村庄隐居再也不问家事。娜娜绮原本定下的婚约告吹,中年商人送来了一小箱金币宝石作为悔婚的补偿,做足了好聚好散的模样。随着礼物一同而来的,还有一张字条。 【你这样的人更适合当朋友,而非妻子。】 娜娜绮将纸条点燃,一小会儿后,那堆灰烬也被风吹散。 哥哥被处刑前,娜娜绮走关系最后去看了他一次。买通守卫的金簪子,是家里最后一支陈旧的首饰。哥哥在监狱里已经换了副模样,瘦得不成人形,看到她泪如雨下,紧紧抓着她的手自白:“我没有、我没有、娜娜绮,我是无辜的……求求你相信我,我从没有一刻想要伤害你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娜娜绮轻声回答,“哥哥,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。” 少女将长发别到脑后,对哥哥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:“所以请你最后帮我一次,把继承人的位子让给我,好吗?” 这不是疑问句。 她眼看着哥哥眼中的痛苦转为震惊,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,娜娜绮将小香水瓶里的药水全部倒入他口中。 “嘘……睡吧、睡吧,哥哥。祝你做个美好的梦。” 第二天,一条疯疯癫癫的生命消失在刑场上,谁也没有在意。
娜娜绮悠悠醒来,入眼是极尽奢华的鸟车车厢,身下是软绵绵的绒毯。 她很久没有梦见过去的往事,想来还有一丝淡淡的乡愁。 “现在走到哪儿了?”她打开和车夫对话的小窗,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:“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乌尔达哈了,夫人。” 十几分钟,正好可以整理一下。她端起桌上的镜子,检查自己的仪表。镜中的自己还依稀能看到那个少女的模样,只不过嘴唇染上艳丽的红,眉眼间多了严厉之色,再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以弱示人。 她已经是乌尔达哈有名的铁腕商人。 陆行鸟车驶入外城一座宏伟的庄园,娜娜绮下了鸟车,仆人们立刻开始搬运鸟车上的行李,他们知道很快还会有数辆鸟车运来夫人从东方采购的种种奇珍异宝。管家跟在她身后报告庄园近日的运转,看见家里依旧是紧紧有条的模样,娜娜绮脸上的表情才柔和了一些。 “夫人,老爷的远方表亲前几周送来请柬,请您今天中午参加聚会。您旅途劳顿,我去帮您回绝吧?” 娜娜绮瞥了眼请柬:“不用,正好让我复习一下乌尔达哈的习惯,我快成多玛人了。” “好的夫人,我立刻找裁缝来为您缝制礼服。” 娜娜绮摆摆手挥退了管家,走到卧室的时候,里面已经整整齐齐放好了自己的行李。拉拉菲儿族的美丽妇人在仆人的伺候下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,再下楼时,她穿着一身东方的黑色旗袍,额前别着一朵金色珠花——黄金很适合她,娜娜绮的首饰几乎全是以黄金打造。 新的陆行鸟车已经备好,门口还站着几个正装打扮的年轻男人,什么种族的都有,每个都长得很英俊,在这种情境下一看就能明白他们是干什么的——小白脸。 娜娜绮看了一圈,随便点了个人:“带小猫咪吧。”她才不会记这些人的名字,总是想到什么就叫什么。 黑发的猫魅族青年看不出恼火,反而一脸高兴。其他人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——要是普通夫人出轨偷情,怕是要被人骂得门都不敢出;娜娜绮包养十几个小白脸,人们当面只敢说她风韵犹存、魅力不减。 谁敢和娜娜绮作对呢?这是十几年前设局弑兄、强夺家业的女人,等后来洛洛杰德入赘完婚时人们才慢慢有了些想法—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?乌尔达哈的蛋糕,已经被娜娜绮强硬地分走了一块,与其和她成为敌人,不如和她成为朋友。 看她那个便宜的上门老公,十几年只守着自己的香料贸易,一点都不干涉夫人的事业。现在沾了夫人的光,有钱有权又有闲,也有好几个漂亮情妇——十几年的婚姻貌合神离,反而最为稳固。 宴客厅门口的侍从报了娜娜绮的名号,纷纷扰扰的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。今年乌尔达哈的流行又是如何?娜娜绮并不在意;只要她想,她就是流行。 厅堂里又是高大的种族居多,她什么都不用做,人们自然会为她留个心眼主动让开路;有时遇到迟钝的家伙,她就拿出扇子打一下那人的腿。拉拉菲儿有多大力气?可对方看清她的长相就像膝盖被打碎了一样,弓下腰不住道歉。 哪怕过了十几年,沙都的上流阶级的消遣永远一成不变。少男少女们热衷于社交舞,就和发情的猴面雀似的互相展示逐渐成熟的身体,她年少时只觉得无聊,现在能看出其中满含着的隐晦情欲,也有兴趣坐在一旁看一看。 天气还是炎热,身边的猫魅男宠轻轻为她扇着风。 洛洛杰德的亲戚其实是怕她的,但更不敢怠慢她,生怕娜娜绮一个不高兴就把他家吞并。于是这家的贵妇讪讪笑着坐到娜娜绮身边。 “夫人,您不去跳一曲吗?大家都想见识一下您的风采呢。” “不去,这曲子我不喜欢。” 贵妇扬了扬折扇,不久宴会厅里就换了个曲调。 “这首呢?” “还行。” “那您就去玩一玩,看这猫魅又年轻又帅气,能把小女孩迷死。” “他?就是个花瓶,什么都不懂。” 猫魅听了甚至点点头,脸上的笑容没露出一点瑕疵。 贵妇面露难色,看着形形色色的男女都在舞池走过一趟,身边人却纹丝不动,圈内的规矩告诉她这就是客人不满意的表达,折扇的蕾丝花边都快被她纠结的双手绞烂了。 其实娜娜绮并没想那么多,她明白这种隐性的规则,只是在找合适的舞伴。等了许久,终于看到了个她喜欢的类型——那是个身材高大的鲁加,肌肉将礼服撑得鼓鼓囊囊,年轻的面孔上还有几分稚气的模样。 她走到那人身旁,用折扇碰了碰对方手背:“和我跳舞。” 不等对方作答,便自顾自走进舞池。周围的人全都让出位置,鲁加族的男人脸涨得通红,不知是害羞还是屈辱,他弯腰弓背,艰难地配合着娜娜绮的步伐。 这个场面一定很可笑,如果年幼的自己在场,肯定会说这是“洋娃娃和小熊跳舞”——不,洋娃娃和大熊跳舞。 但谁在意呢?人们看到的不是一个 2 米壮汉和娇小的拉拉菲儿跳舞,而是年轻的贵族和商业巨擎手拉着手。
娜娜绮更不在意。 她从十二岁被一双手推上舞台,如今便回应了种种期望翩翩起舞。 她会一直跳下去的,但是在哪里、和谁、伴着怎样的音乐——全要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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