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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msla】泡沫 1

  • 作家相片: 饭桶
    饭桶
  • 2022年4月1日
  • 讀畢需時 5 分鐘

已更新:2022年11月5日

“……不要被那些非人的生物所迷惑。我心爱的人鱼,它美丽而矫健,残忍又绝情……”

——没有署名的手记


我还记得,我是在1923年得到那条人鱼。

那是糟透了的一年。年初我的父母决心要乘客船到印度开拓新的事业,他们壮志凌云,那艘船却不像他们一样坚定——伊芙琳号迷失在大西洋的暴风雨中,她终究未能抵达印度的港口。即使在三十年后的今天,人们也没发现哪怕一片伊芙琳号的碎片,更不必说乘客们的遗体。

当伊芙琳号失去踪影的消息传来,我在绝望中等待了近一个月,才终于接受父母离世的事实。随着律师和法官们处理完死亡证明和与之相关的种种文件,我成了孤儿——伦敦最受欢迎的孤儿。突然之间,我从不知道的表亲、叔侄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,他们挤满我家厅堂,一边“宽慰我悲痛万分的心”,一边尝试说服我在这种情况下单身对我的危害——“您这栋很好的屋子,可不能没有一个女主人。”。

放在今天,我会厌烦地将他们赶出门外,不留情面地请他们去别处售卖他们的姐妹或女儿。但那时的我太过年轻,心中满是疲倦和对未来的恐惧。于是在夏天的社交季节到来之前,我一个人匆匆逃离伦敦,带着一皮箱的书籍坐上开往诺福克郡的火车,又转乘汽车兜兜转转来到海边的小镇。我母亲在这里有一座面朝大海的乡间别墅,当然此刻它已成为我的资产。我在镇上雇了一位手脚麻利的妇女和她智力低下的儿子方济,每天来我家为我处理一些生活上的杂务。我很喜欢那个低能儿;低能或许根本就是我们的一种误解,因为我从他的行为中看到他自有一套做事的逻辑,只是上帝没有教会他如何述说,从他嘴里只能听到简单的只言片语。即使如此,他也比那些衣冠楚楚的伦敦人更加聪慧灵敏,更善于发现大自然中不为人知的美:他能从一片碎叶上看到山河,从海螺的斑纹上看到星空。当我看向大海时,我只看到不讨喜的礁石海岸线,而方济看到的是自我牺牲的浪花与短暂绚丽的彩虹——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启发,远比任何一位文学教授教给我的要多。

在乡下住了半个多月后,我已将方济视作我的朋友而非杂工。他有一把我给他的钥匙,方便他随时带些乡下的新鲜东西过来。

我清晰地记得那一次他来我家时的情形。

那天是7月9号,早上天气还很晴朗,到了下午海面上骤然阴云密布。我没有去海边散步,而是坐在一楼书房看了一整天的书。下午三点半的时候,天色已然如夜幕降临一般,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砰砰作响。我听到后门被人打开——几乎是撞开的,方济脚步匆匆地闯进书房,他浑身淋得透湿,鞋上的泥水弄脏了地板和毛毯。他的语言比平常还要难懂,我几乎无法从那些破碎的音节里凑出一个完整的单词。方济咿咿呀呀地说出一连串只属于他自己的语言,见我困惑地皱起眉毛,便直接粗鲁地抓着我的手臂,把我往屋外的雨中世界拉去。

他拽着我穿过屋前的花园和海边的礁石,绕到别墅北方一处天然的海湾。雨水几乎打得我睁不开视线,我远远只看见方济的小船停在那里。再走近一些,我才知道他急着把我带到这里的原因。

他在暴雨中猎上了一条人鱼。

***

突然之间,雨声在我耳边消失了。全世界变得寂静无声,我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脏声,它在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面前激动地运转着,驱使我不由自主地靠近船内的生物。它上半身看起来和寻常的男人没有太大差别,只是皮肤过于惨白,面部结构带有一些说不清的异国特征,短发像东方人一样乌黑。正处于昏迷的状态之中,原因在它的鱼尾上:一根长渔枪射穿了它的鱼尾,打碎了附近的黑色鳞片,暴露出奇异的白色创口,在雨水的洗刷下我只看到几道血丝消失在它的鳞片间。

我无法将我的视线从这条尾巴上移开。小美人鱼的童话大家耳熟能详,在制作精美的儿童童话书里,画家们将爱丽儿的比例画得和普通的少女别无二致。我总以为人鱼是依据海豚创造出来的幻想,而我眼前的实物看上去更像是海蛇与人的混合体。我目测它全长超过六英尺六英寸,尾巴占了一半的身长,被渔枪射中的地方在中段偏上,尾端和蛇一样柔软地盘踞在狭小的木船里。我情不自禁——又战战兢兢地把手贴到它的尾巴上。它的鳞片坚硬而光滑,整齐紧密地贴合着它的皮肤,包裹住皮肤下结实的肢体。光是抚摸它的尾巴,我便能想象这条人鱼体内蕴藏的力量,而它此刻奄奄一息,躺在这艘不起眼的小船里,着实令我感到惋惜。

我没有仔细研究过医学,只能凭借我的常识观察这道穿透伤。我轻轻按了按两道伤口中间的皮肤,能摸到渔枪的形状,想来伤口并不太深,那或许还有救。

我和方济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它运回我的别墅,我们两个落汤鸡把它抬进宴会厅,放在久未使用的长桌上。雨水会毁了这套古董家具,我明知如此,心里却满不在乎。我让方济把这条人鱼留给我,去多打些海水来,灌满后院的废鱼池。他精疲力竭,眼中闪着孩童般兴奋的光,毫无抱怨地再次走入雨中。

现在只剩下我和人鱼了,它还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就落在我—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手中。我喝了杯白兰地,酒精让我冰冷的手脚又有了一些知觉。我取来小刀、镊子、消毒药酒,酒精灯和纱布,先割断渔枪末尾的鱼线,又用药酒将创口两端的渔枪全部浇淋一遍。我知道为了顺利将大型鱼类拖回船上,渔枪枪头和中段都有倒刺防止猎物逃脱,因此被渔枪误伤时不能直接往外拔,反而要将整支铁矛从射出口推出去。

“你准备好了吗?”我在宴会厅里喃喃自语,不知道是在问昏迷的人鱼还是在问自己。深吸一口气之后,我抓着渔枪的末端倒数了三个数,使劲把整根长矛往它的伤口内推去……

……我不愿意详细描述那场“手术”的细节,那种将皮肉割开的触感……

总之,我有惊无险地取出了渔枪,全程它没有一丝动静,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,只能按照给人疗伤的方法,又用药酒消毒了它的伤口,涂上了帮助愈合的药膏。拿着纱布的时候,我犹豫了一下。受伤的金鱼不需要包扎,只要定期换水,在水中滴药就能让它们恢复健康。最终我没有多此一举。

那天下午剩下的几个小时,我和方济不停往返于海岸和别墅,总算把鱼池灌了半满。我们精疲力竭地把人鱼放到池中,小心翼翼滴让它倚靠着池边的景观石——我不敢确定它在水下是如何呼吸的,至少在空气中它看上去能够呼吸。

后来我和方济又各自喝了一杯,才慢慢平复下激动不已的神经。

“秘密。”方济走之前,我简短地这么说。

他看看我,缓缓点了点头:“秘密。”

这样我便知道他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,这条人鱼完全属于我了。它是怎么生活,如何进食,它能否学会人类的语言,将怎样看到我们的双腿……种种奇思妙想充斥着我的大脑,它们盖不住我最大的恐惧:

它能活过今晚吗?

那一晚我翻来覆去无法在床上入眠,最后是躺在能看到后院的音乐室沙发上,凝视着漆黑的雨夜,不知不觉陷入梦乡。



***

说是msla,100双眼睛里也找不出一双能看出sys人鱼的眼睛。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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