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msla】泡沫 2

出现我桌ho2:皮埃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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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被一阵头痛惊醒的。这一夜我歪在沙发上，醒来时浑身上下肌肉酸痛、关节肿胀，头脑浑浑噩噩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，现在在哪儿。但我却十分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。

我要去看看我的人鱼。

我从它的形体上判断，人鱼多半是肉食动物，但我不确定能喂它什么，便从厨房里各取了一些：牛奶、乳酪、生火腿、烟熏鸡肉，还有几颗鸡蛋，多到足以供一家人外出野餐。我抱着满怀的食物撞开后门，去池子里看我的人鱼。令我失望的是它并没有醒来，令我宽慰的是它也没有死去。我把食物放在池子旁边，跳下水去检查它的伤口——那时我多大胆啊！一个人跳下躺着一条人鱼的池子里！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，周围也没有溃烂发炎的痕迹，我想如果我足够小心它就能熬过去。

我在池边看了它一会儿，今天雨过天晴，阳光透过几棵柠檬树的枝叶落在水池上，波光淋漓的很是好看。在阳光的照射下，我注意到它的鳞片并不是纯黑的，隐隐反射出深紫色。它的尾巴现在不在最好的状态，当它能够再度舒展鱼尾时，我很期待在阳光下看到它鳞片真正的色泽。

然而接连两天，那条人鱼都没有清醒的迹象。放在岸边的食物倒是少了一些，可我不能确定那是它吃的，还是林间的燕雀野猫。我开始不安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处理好，却没有人能分享我的这种不安：我已经不让方济的母亲来这栋别墅，所有的物资供给都由方济一人送来；他在前一天还会兴致勃勃地观察人鱼的尾巴，今天他已经完全对人鱼没了兴趣，转而研究起树上垂挂着的果实。

在我用猜疑和悔恨把自己折磨疯之前，一辆汽车停在我的别墅外。我打开门看见西蒙审视着我的房子，皮埃罗吃力地把他们两人的行李从汽车后座上拎出来。

“这栋房子可以修葺得好一些。”西蒙说。

我给他让开门，从皮埃罗手上接过一个皮箱：“我也很高兴见到你，西蒙。”

乡间别墅的布局和伦敦的屋子很不一样，走廊狭长而昏暗，直到我把他们带进客厅，西蒙的两条眉毛才松开了一些。

皮埃罗没有他弟弟那么挑剔，他打开酒架上的一支威士忌，给我们三人都倒了一杯：“我希望你在信里说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不是什么夸张的修辞，我们可是马不停蹄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才过来这里。”

尽管方济是个很好的伙伴，但我此刻同样需要能说会道的朋友，来分享我的激动和推测。得到人鱼后的第二天我就给柏德莱家写了信，专门托人送去伦敦。皮埃罗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况且他家身世显赫，不会屈尊降贵和世界上的怪奇之物扯上干系，我能放心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他。

“我保证你们不会失望的……快，喝了这一杯，然后再倒满一杯酒。你们会需要那杯酒的。”

我领他们两人来到后院的水池边，我现在还能回想起他们两人当时脸上的神色。西蒙完全惊呆了，皮埃罗睁睁地看着池中人鱼，一口接着一口喝酒，很快就又灌下一整杯威士忌。而我在旁边得意洋洋地等他们两人消化眼前的景象。

“我不敢相信……”西蒙还端着他那杯酒喃喃道，“你该不会是找了杂技演员，来捉弄我们吧……”

这话令我很不满意。我脱下外套，跳进池子里，从新换的海水中捞起人鱼那条沉重的尾巴：“你们自己来看看，什么人能织出的衣服来？”

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很快。我看到西蒙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，皮埃罗大喊了一声“小心！”。然后我感到手中的尾巴在缓慢地移动着，在我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之前，人鱼从我身后突然袭击。它的爪子陷入我的肩膀之中，尾巴扭动着想要盘住我的双腿；但这个池子太浅了，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展示它的捕猎技巧。它的鱼尾无法支撑上半身的重量，反而阻碍了它的袭击。我感到后背一阵火烧般的疼痛感，紧接着皮埃罗和西蒙把我从池子里拖了出来。我回头看到了人鱼落回池子里——我第一次见到它醒来的样子，在它那张警惕狡猾的脸上，原来镶嵌着一双紫色的眼睛。

那两个人很快驾着我回到楼上的卧室，手忙脚乱地给我处理伤口。

人鱼在我背上留下几道很长的伤口，鲜血染透了衬衣，着实让柏德莱兄弟吓了一跳。不过好在伤口不是很深，撒上药粉之后很快就止住血。他们两个一边喝酒，一边给我包扎。一小时的功夫，我们三人喝完了一整瓶酒——他们两个是吓的，我则是难耐心中的兴奋。

皮埃罗说什么也不允许我今天再出门，我好不容易说服西蒙去音乐室的窗边看看，等他带回人鱼还在池子里的消息，这才安心躺下休息。皮埃罗在我的床前来回踱步，我请他停下，他就站在床尾看着我。
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”他一脸严肃地问。
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

我们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同时说道：“你必须解决了它。”/“我有一条活生生的人鱼了。”

西蒙听到我的话睁大了眼睛：“你疯了吗？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没感觉吗！那东西就是头野兽，只要找到机会它就会杀了你。”

“但是它是一头令人惊叹的野兽，上帝啊，你们没看到它动起来是那么优美吗？”

西蒙扶着额头不再搭理我。然后换做他的私生子哥哥来劝说我：“你被它完全迷住了，看不清现在的情况。我的朋友，你根本不知道它有多危险。”

“我知道，我真的知道。”我躺在床上慢慢回答，“皮埃尔，你知道吗？在我小时候，我养过一头狼。”

“一头狼？”

“准确来说，是条狼狗，母方是狗，父系是狼。嘿，半狼也是狼——那东西野得很，从小就不像狗一样听话。但你猜后来怎么样？显然野兽也是能被驯服的，只要给够了骨头和鞭子，小狼狗后来天天就睡在我的床边呢。”

“最后你的狗怎么样了？”

我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：“……死了。打猎的时候，被山里的狼咬死了。”

西蒙没有放弃劝我：“你不觉得这个悲剧性的结尾，应该让你这一次学聪明些吗？”

“所以这一次我会更小心地驯化它、教导它，保护它。”

西蒙还想说些什么，但被他哥哥拦住了：“我希望你的愿望成真，朋友。我也希望你的愿望不会让你引火自焚。”

“要在水池里引火自焚还挺不容易的……”

他们两个被我这不合时宜的俏皮话说愣了，几秒后大家相视一笑。他们不再劝我，而是听我滔滔不绝地讲起对人鱼的观察来。

但是皮埃罗，我的朋友——如果你能看到这本自传，我想告诉你：当时你说得对。

我如无知的幼童一般与火焰嬉戏，那道火焰注定将把我焚烧殆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