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▇ ▇ ▇ ▇ 的巨龙

  • 作家相片: 饭桶
    饭桶
  • 2021年4月18日
  • 讀畢需時 14 分鐘

格里达尼亚的冒险者们,说起远方伊修加德的故事……

魔女咖啡厅的角落里,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对话正在进行。

一桌拼桌的客人全是老练的冒险者,中间夹着一位看着就是新手的年轻猫魅,几杯果酒灌进肚皮,桌上的话题便从正常的新人取经,变成了老手之间的吹牛打屁。

一位被酒精染得脸颊粉红的女性冒险者醉醺醺地说:“……乌尔达哈,真——是不错!那儿的人族,还、还有鲁加,一个比一个壮实……那手臂上的肌肉……你、你可一定要去看看。”

“你让人家小兄弟去看什么壮汉!”旁边一个男人把酒杯一砸,瞪大了眼睛看着猫魅,“要我说,你就去太阳海岸!利姆萨·罗敏萨知道吧?就去那。太阳海岸的舞女真是绝了。哦……你也是猫魅,你就想想你见过最漂亮的猫魅族姑娘,在太阳海岸遍地都是呢!”

另一边的干瘦男人听这一男一女争得面红耳赤,对着年轻猫魅招招手,年轻人很机灵地给他倒上酒,竖起耳朵听他要说的话。

“要我说的话,何不考虑去一趟刚刚开国的伊修加德?去过的冒险者还不算多,指不定能留下属于你的传说。”

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笑翻了一桌人。

“哈哈哈哈,喂、这个人劝新人去伊修加德呢!”

“哈哈——嗝——哈哈哈,那个冰天雪地的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?”

“又没有好男人——”这是留恋乌尔达哈的女性冒险者。

“女人全都故作姿态!”这是妄想太阳海岸的男性冒险者。

干瘦男人却不生气,抓了一把胡桃在手里慢慢地剥:“要看人哪里没有?艾欧泽亚还有什么地方能看见飞跃天空的巨龙?”

旁边几桌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,粗俗地喊了一句:“龙有个屁用?我听说那群怪物根本不会和人类产生交集!”

“啧啧啧。”干瘦男人摇摇头,“你这就没见识了,我可是知道有巨龙和人类发展出了超乎想象的关系。”

被指责的家伙不很服气地哼了一声,周围也有嗤笑的低语。不过年轻的猫魅却是两眼放光,他还没听说过引来灾祸的巴哈姆特以外的巨龙故事,殷勤地把自己面前的小菜推到干瘦男人面前,挺腼腆地对他说:“请你说说这个故事吧!”

“既然你想听,”干瘦男人兀地压低声音,周围的谈话声顿时也低下去一截,叫人不禁好笑这群假装满不在乎的冒险者旺盛的好奇心,“这是我旅行到伊修加德时,在那里的酒馆听到的故事——”

如果要问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在哪里?一定是冰封的库尔扎斯西部高地。从灵灾降临的那一日起,漫天飞雪为这片土地蒙上了残酷的面纱:孕育了西部高地丰沃土壤的两条大河被极寒的气候冰封,建立在壮阔的牧场之上、曾经属于伊修加德精灵的家园,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。饥饿的黑狼在夜里徘徊,白天燃烧着怒火的龙族之翼不时割裂天空。

只剩下几支坚韧不拔的连队依旧在雪原上抵御龙族与异端者的侵扰,他们生在水草丰满的春日,归宿是冬日白雪下的无名墓冢。

连偷猎者与好奇的外乡人都不愿涉足的雪地引来了一位少有的客人,一个身披厚重斗篷的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积雪上,四周是被冻得千奇百怪的龙族遗骸,那人却丝毫不因这怪诞可怖的景象而动摇。他沿着这条被雪掩没小径走入一处幽暗的山洞,停在黑暗完全吞没光亮的分割线前。

山洞里的气温依旧很低,但少了像刀子般锐利的强风,对塞诺涅塔而言并非难以接受的环境。他解开斗篷,抖落衣服外的雪花;落在他发间的雪早已融化了再度冻结,金发被染成亚麻的深色,硬邦邦地贴在他的脑侧。

一双邪恶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。

“卑劣的害虫,打扰我的清梦!”

那不是任何人类所熟知的言语,古老而恶毒的叹息从寂静之中淌出,言语的含义则鲜明地印入塞诺涅塔脑海。

先是黑色龙吻,然后是橙黄的双眼,布满伤痕的巨龙从阴影中现身——百年来与伊修加德人战斗留下的伤痕是它向邪龙尽忠的象征,同时也是屈辱的痕迹:曾经在以太风脉当中翱翔的一对龙翼只剩下一边,另一侧仅留下短短一截肉肢。

亚耶斯格达沙戈的翅膀被永远留在战场上,与之一同遗失的还有巨龙的荣耀;它失去的还有更多——它的兄弟姐妹、它的子嗣,鲜血能被风干洗净,它们留下的咆哮不会。

复仇的咆哮在亚耶斯格达沙戈耳旁日夜轰响,此时此刻对它低语:

杀了他、杀了他。

伊修加德的罪人。

塞诺涅塔手上动作一顿,沾雪斗篷沉重地坠到地上。他握紧身后长枪,警戒地转过身去——看到邪龙眷属时,备战的姿势反而松懈了。

“是你啊,吓了我一跳。”精灵拾起斗篷掸了掸,“我来拿你的血了,亚耶斯格达沙戈。”

漆黑的巨龙发出震天怒吼,仿佛一千道落雷在耳边炸开。塞诺涅塔用力捂住长耳,引以为傲的听力变成最大的折磨,只得咬紧牙关忍受。

见到人类露出痛苦的神色,亚耶斯格达沙戈心中的痛恨才缓解一些;它昂起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害虫,无声地审视对方。

塞诺涅塔并没有被龙族的气势压倒。他耸耸肩膀,从腰间取下一个小麻布袋子往前一扔:“知道了知道了,老规矩,你要的东西。”

几个硬邦邦的东西从满满当当的口袋里摔出去,落在亚耶斯格达沙戈眼前。

那些东西都是长条状,约有人类的巴掌那么长,一端是不很平整的切口,另一端逐渐收缩成一个尖角,有一些上面还点缀着什么——黄铜的金属环、或是水晶的坠子,钉在切口的那一端。

干瘦男人说到这里,周围已经没有别的动静,全是听他说故事的食客酒友。他心里有些得意,不由卖了个关子:“你们猜,那个精灵带去了什么东西?”

人们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。

“伊修加德的精灵送给龙的礼物,难道是混了毒药的饵料?”

“你不会吃仇人送的东西吧?要我说,就是交给龙族的‘保护费’;你看他不是根本不怕这条龙吗?”

“那你说说,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长成那个样子?还要用其他金属和宝石装饰?”

“这……说不定是伊修加德特产呢!”

新人猫魅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:“我觉得‘保护费’不一定是值钱的东西…我们献给元灵的礼物,不都是食物、花卉、手工艺品之类的东西吗?嗯…会不是贡品?”

人们顺着这个思路又乱猜了一阵,从小孩玩的木雕到特殊的黑色以太水晶什么都有。突然有个耳生的声音插了进来:“那是精灵的耳朵吧。”

干瘦男人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,回答他的是个梳着编发而显得有些女气的男性精灵,对方的眼睛生得很美,叫干瘦男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干咳一声说:“对,全都是被割下来的耳朵,在雪天冻得发紫!”

听众一片哗然,不少人摸摸自己的耳朵,庆幸至少在格里达尼亚从没听闻过有这样的恶徒。

“我知道了!他一定是投靠龙族的叛徒,叫什么异端者来着?”

干瘦男人摇摇头:“这个精灵不是异端者,我听说他曾服务于军团,作为对抗龙族的龙骑士被培养。故事发生的时候,他应该只是一名普通的猎人。”

“那他为什么不继续当龙骑士?为什么要巨龙的血?耳朵又是哪里来的?还有……”

“问那么多干嘛!”男人赶忙止住新人无休止境的提问,“你听把故事说完不就知道了?”

冻干的精灵尖耳落在亚耶斯格达沙戈的龙爪旁,在巨龙胸腔中生出一阵短暂而扭曲的快意——它向前踏了一步,沉重的尾巴拖在地上,刺耳的摩擦声盖过了别的动静:麻袋被它踩在脚下,压碎其中数十枚精灵的长耳。

害虫的生命不值一提,唯有令伊修加德陷入万劫不复的苦痛当中,才能抚慰龙族的伤口。

亚耶斯格达沙戈低下头,仔细嗅着塞诺涅塔身上的气味,热腾腾的呼吸喷洒在精灵冻得煞白的脸颊。恐惧有股绝妙的香醇,这正是亚耶斯格达沙戈所寻求的,只可惜人类的味道仿佛被寒风完全抹去;它只在第一次遇见这个人类时嗅到过那种芳香。

“告诉我——蝼蚁可曾乞求你的饶恕?”

巨龙只能从其他地方压榨出人类的痛苦。亚耶斯格达沙戈残缺的躯体将它困在战场之外,于是放任一个龙骑士在伊修加德境内作恶变成了它唯一复仇的手段。

塞诺涅塔在巨龙的注视下依旧显得相当镇定,身上的寒气被龙的吐息吹散,泛出青白的皮肤重新找回血色。

“我知道你想听什么答案,亚耶斯格达沙戈。”他平静地说,“很可惜,贵族骑士和异端者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,我只是趁着他们收尸之前割走死人的耳朵而已。”

“塞诺涅塔——!没用的蠢材!”

愤怒的龙吼引来了蠢蠢欲动的下级眷属,塞诺涅塔感到龙鸟贪婪饥饿的视线如芒在背,他又再度握紧长枪,脸上显出紧张的神色。

亚耶斯格达沙戈不会杀他。

但是没有甚至的龙族眷属会,只要有两只以上的龙鸟堵着洞口,形式就不会太妙。

“亚耶斯格达沙戈,你要如人类一般毁约吗?”

每次来到这里,亚耶斯格达沙戈都用最恶毒的诅咒“迎接”他,塞诺涅塔在混乱的咒骂中拼凑出了龙族眼中的“事实”:人类背弃了和龙族的约定,率先开始龙诗之战。

他知道怎么刺痛巨龙敏感的心灵。

邪龙眷属发出一声狂吼,在它的咆哮中下阶龙鸟纷纷夹着尾巴落荒而逃。亚耶斯格达沙戈的黄眼中闪烁着暴虐的光,原本就令精灵难以解读的神情显得更加阴晴不定——塞诺涅塔明白他必须给巨龙想要的东西。

痛苦。

“……在战场上不翼而飞的耳朵,连死后都无法安息的恐惧。神罚的传闻已经在伊修加德传开,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,不知有多少人背离了女神的信仰。这不是你要求我做的吗?亚耶斯格达沙戈。”

巨龙沉默地注视了他良久,然后狠狠地——至少塞诺涅塔是这样觉着的——瞪了他一眼,抬起爪子在前肢划出一道血痕。

“不要玩花招,狡猾的老鼠。”

巨龙的声音中充满鄙夷,它的视线或许也是同样的情绪。这对塞诺涅塔来说有什么关系?他匍匐在巨龙爪前,虔诚地吻它的伤口,像得了恩典的信徒一般狂热地饮用滚烫的血,龙族独特的以太借由血的联系传递过来——他感到失去的力量又回来了,不,应该说是不属于他的力量又回来了。

天生没有“龙血之力”的塞诺涅塔,在刚刚成年的时候被教官抛弃。

相比寒冷和饥饿、过着和云雾街难民一样朝不保夕的生活,只要能得到龙血的力量,轻蔑的视线根本算不了什么。

鲜血在他脸上留下艳红的痕迹,塞诺涅塔擦了擦嘴,那抹血色就在他嘴角边晕开。

“我会再来的。”塞诺涅塔甚至留下一个微笑,他捡起地上的斗篷,再次把全身隐藏在厚厚的皮草之下。

亚耶斯格达沙戈无言地回到巢穴,它闭上眼,人类嘴角边的红色依旧停留在它眼前,鲜艳得刺眼。

“……他没有杀人,那这个精灵是好人呀!”

在满座沉默无言的听众之间,响起猫魅显得天真稚嫩的声音。

干瘦男人也没有想到这故事从他口中说出,竟然会这样沉重。他有些羡慕年轻人的纯真,不忍戳破猫魅对冒险的幻想,只是多年的冒险经验告诉他:虚幻的梦是最为危险。

今天能在魔女咖啡厅一起吃肉喝酒的任何冒险者都会认同这一句话。

“我想他很难担得起’好人‘这个名号。”干瘦男人喝了口果酒润润嗓子,娓娓说道,“精灵这一次捡了战场的便宜,那以前呢?以后呢?他的手上必然有同族的鲜血,只不过既然伊修加德没有对于他的悬赏,那他做的可能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事。”

男人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总有一些人是官方不好出手收拾、或者坐视不管的,算上在黑暗中生活的人,精灵的’猎物‘就更多了……他与其说是猎人,不如说是伊修加德的冒险者。”

这些在战斗中讨生活的男男女女心中都免不了生出许多感叹, 让这个角落显得阴云密布。有个爽朗的女性猫魅受不了这种沉闷,打起精神喊了一句:“故事该不会到这里就结束了吧!我可是一直在期待着屠龙大战的展开喵!”

周围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,干瘦男人摇摇头:“你猜错了,这个故事远比你想的来得精彩……也香艳。”

这话一出,方才的阴郁氛围立刻消失不见,桌旁的听客一个个竖起耳朵,巴不得立刻知道后来的结局。

“你们知道现在伊修加德结束了战争,重新对艾欧泽亚开放关口吧?”

“是呀,不过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?给讲讲呗。”

干瘦男人啐了起哄的家伙一口:“我就知道伊修加德人战胜了尼德霍格,和传说中的圣龙重结盟约,具体怎么回事你得找个伊修加德人来给你讲讲。”

又有人插嘴:“现在那地方不还是很危险?我听说还有龙会在路上叼走人吃哩!”

“这个我倒能讲讲。听说在邪龙尼德霍格临死前发出最后一声愤怒的咆哮,驱使它的眷属永远不要忘记与人类的仇恨——这也和接下来的故事有关,在龙诗……”

猫魅突然一拍脑袋:“对啊!那条龙是邪龙的眷属,精灵不就危险了吗?”

说到一半的干瘦男人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,无奈地瞥了猫魅一眼。

“插什么话,听我说就知道了……”

……在龙诗战争中和巨龙维持着古怪关系的塞诺涅塔,终于熬过了最黑暗的时光。异端审问官像是嗅到肉味的狗一样对着他紧追不放,若不是他对正教还有用处,恐怕早就像缺乏力量、没有价值的人一样葬身云海。

精灵在国都见证了那场旷世之战,习惯了和邪龙眷属相处的塞诺涅塔,实际见到邪龙在苍穹间振翅的景象,依然是万分骇然。随邪龙而来的龙族大军被挡在城外,军团作战的呐喊和惨叫声清晰地传入城中;他这样的自由猎人被安排留在内城保护无法作战的老弱病残,随时准备应对突破防线的龙族。

已经有几头下阶龙种死在他的长枪下,周围的同伴也在变少。戒备的时候,塞诺涅塔就在人类和龙族的尸体间望着城外发呆——如果下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敌人是亚耶斯格达沙戈怎么办?

他想自己还是会举起龙枪,但是体内沸腾的龙血会放任他的行为吗?或许自己会像那些低级眷属一样,变成巨龙的傀儡?

所幸他知道亚耶斯格达沙戈是不会来的,那条巨龙常日哀叹邪龙将他驱赶到偏僻无人之地,过着仿佛死后一般干枯的生活。塞诺涅塔隐约从它的抱怨中觉察到一丝感激,他想或许尼德霍格只是不愿意受了伤的孩子在战场上遇险。

就在此时试图完全摧毁伊修加德的邪龙,无非是为了亲属和孩子而战。

塞诺涅塔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千年龙诗战争尽是空虚。

战争最终以邪龙的坠落画上句号,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快:久违的和平、伊修加德的改变、和龙族特使签下和平的誓约。塞诺涅塔亲自经历伊修加德剧变,再想起那条蜷缩在山缝当中的老龙已经是几个月后——他不再那么迫切地需要龙血,即使只依靠自己的力量,在重生的伊修加德活下去变得不那么艰难。

塞诺涅塔思考了一夜,他没有理由再见亚耶斯格达沙戈,可是第二天清晨,他还是披上厚重的斗篷,重新踏上那条难走的小径。

眼前是熟悉的风雪,周围龙的残骸依旧耸立在雪原之上。战争永久地改变了库尔扎斯,而和平带来的变化仿佛还没延伸到这里。

他走进安静的山洞,一如既往抖落斗篷上的雪。山洞里依旧很安静,于是塞诺涅塔第一次燃起火把,大胆地步入洞穴深处。

“亚耶斯格达沙戈——”

他的声音在山洞内来回荡漾,巨龙的名字被肢解成怪诞的音节。

他走到尽头,看见亚耶斯格达沙戈将头颅藏在仅存的翅膀之下,悄无声息地卧在巢穴上。塞诺涅塔有些担心,归根到底,亚耶斯格达沙戈是在过去赋予他力量的龙;他想自己可能心理真的有些问题,哪怕巨龙一直以最恶劣的态度对他,他依旧对其留有一丝感激。

“亚耶斯格达沙戈。”他又叫了一遍对方的名字,伸手想去触碰巨龙的鳞片。

——那时谁都不知道邪龙临终前的绝命哀嚎会造成怎样的影响。

亚耶斯格达沙戈突然展开翅膀——或许是因为对方体型巨大又不常活动的原因,它留给塞诺涅塔的印象一直是沉重迟缓的——今天却以远超想象的速度向他扑来!

塞诺涅塔被它一爪打倒在地,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,然后火辣的痛感才从肩部开始蔓延。火把的光芒在不远处熄灭,黑暗重回这座洞穴。精灵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,抬头却对上一双因充血而显得橙红的龙眼。有什么液体落在他脸上,塞诺涅塔在剧痛中迟钝地反应过来:那是巨龙的涎液。

他亚耶斯格达沙戈起了杀意,但巨龙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一般,僵持着和他对视。

“……亚耶斯格达沙戈……我们已经不是敌人了……”精灵咬着牙从痛苦中吐出几个字节,这话却像是戳中了巨龙的痛点。它的尾巴拍击地面、崩碎的岩石飞溅到塞诺涅塔身上,巨龙显出前所未有的狂躁——它在洞穴内发狂般地咆哮,塞诺涅塔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抱住头,但古老的龙语还是流水般涌入他的脑海。

“……为什么……人类……”

“我的孩子们啊……”

“……快走……永远别回来……为什么要来……”

“……杀……我要杀了……”

亚耶斯格达沙戈狠狠将头颅撞向山壁,带着恐怖怨念的眼球再次看向塞诺涅塔。

“…滚……快滚……!!”

精灵一咬牙杵着龙枪快步朝来路走去,可那里已经有很多闪着弱光的眼睛等待着他——被巨龙的吼声操控的眷属木讷地看着他。像看一块肉。

塞诺涅塔已经顾不得这是亚耶斯格达沙戈的眷属,他提起枪杀进龙鸟群中,只祈求自己占到先机之后能趁乱脱身。

远离了信仰之人,没有得到神的垂怜。

难以活动的肩膀、缺乏龙血力量的身体显然不是怪物群的对手,更何况这群龙鸟异常地“冷静”,保持合围的阵势将他堵在山洞内。

龙枪在反击中被龙鸟的尾巴击落,身体再也难以保持平衡,被龙鸟的利爪踩在脚下——怪物的重量压在受伤的肩膀,塞诺涅塔不由痛呼出声,在龙鸟的身下勉力挣扎。

“……杀了……折磨……卑鄙的害虫……不许杀…不……”

龙鸟的牙齿在塞诺涅塔的颈边犹豫,似乎是因为主人的徘徊不定而不知该如何行动。但很快这群龙鸟就找到了目标,踩着塞诺涅塔的那一只将他踹翻在地。精灵就趁这短短一秒的间隙手脚并用地往外逃,龙鸟咬着他的腿将他拖回自己身下,双翅压在塞诺涅塔身上,腥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。

精灵脸色一僵,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。

围着他的龙鸟撕开他的衣服,咬住他的四肢摆弄起他的身体。

塞诺涅塔意识到他将要面临什么,就像是临死前的尼德霍格一样,他扭过头绝望地朝洞穴里悲呼巨龙的名字。

“亚耶斯格达沙戈……”

发狂的巨龙什么都没听到。

“……绝命哀嚎的影响持续了很久,亚耶斯格达沙戈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。等他再醒来时,巢穴内只有熟悉的沉寂。它拖着缓慢地脚步往外走,心中充满未知的恐惧;一路仔细审视洞穴内混乱的模样,又害怕自己可能找到的东西。它看到撕碎的衣物和留在地面上半干涸的血迹,那血渍有拖行的痕迹,亚耶斯格达沙戈便一步一步跟着到了洞口。塞诺涅塔的斗篷不在那里,龙枪也不在。最后的血留在山洞边缘,再往外飞雪掩盖了一些污渍。

也盖过一条老龙悲怆的哀嚎。”

干瘦男人慢慢说完最后一句,长舒一口气: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,听说再没有人见过塞诺涅塔。”

故事的结局着实令人唏嘘,但猎奇胜过了故事的悲剧,何况伊修加德那么远;冒险者们津津有味地谈论着这一龙一人之间的关系,更不妨遐想香艳之处的情节。

还有新人猫魅显得不是那么开心,垂着脑袋闷声啜饮杯中的饮料,全然没注意到杯子里早已空空如也。

——一杯满满的苹果被递到猫魅手边。

他抬头看去,编着长发的精灵对他点点头,接着去问干瘦男人:“这个故事有名字吗?”

男人说完了故事,显得有些心不在焉:“这不就是酒馆里听的传闻,哪有什么名字。”

“不对哦,这个故事是有名字的。”精灵露出笑意。

还不等干瘦男人和猫魅说话,隔壁桌传来一个有些冷漠的声音:“塞诺涅塔,出发了。”

那是个高大的敖龙族男性,只是角长的模样很奇怪,面无表情地走到精灵身边。不知为何干瘦男人觉得那人金色的眼睛掠过自己时,流露出一股怒意。

“知道了,达沙戈——”精灵自然而然地牵起对方的手,两个男人在一大群酒客前十指相扣。临走前,精灵笑着对干瘦男人挥挥手:“很有趣的故事,它的名字叫作——

——《化身为人的巨龙》。”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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